“综上所述，请少年帮在下去买橘子汁。”
“根本就没有论证过程吧......”
一来二去，羽生蛇在流坂家已经生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流坂的日常并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并没想象中又有什么新的威胁。说实话，要不是每天回到家都看到魔女正坐在自家客厅的沙发上和校服上的补丁，流坂真的会怀疑自己一个月前只是被花子在厕所里袭击了（虽然也不正常）。
流坂去上学的时候，魔女便化作乌鸦站在窗户外的树上看着流坂。说是看着，其实应该叫监视才对。无论流坂干什么，总能感受到背上一股视线，感觉就像燃烧殆尽的蜡烛戳在身上一样。若是去上厕所，乌鸦便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大胆地飞进来（为此引起过骚动），在厕所的门口停着。其实原本是要跟进厕所里面的，这是经过艰苦交涉之后的妥协的结果。
“羽生蛇。”“叫在下的名字有什么事。”“你每天都盯着我干什么？”“.....《境界的彼方》是由鸟居奈古梦著作、鸭居知世插画的轻小说......”“算了。”
除了橘子汁以外，魔女惊人地几乎不吃任何东西；并且似乎橘子汁也并非生活必需品。问起这件事，魔女只是面无表情地回应“兴趣爱好是橘子汁”，并且向装有橘子汁的瓶子拜一拜，好像在高喊“橘子汁万岁”，真是不可理解。
很快，橘子汁没有了。要不是魔女主动告诉流坂，流坂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看来最近魔女点出了主动喝果汁的技能。
“知道了，反正我也要去买明天的便当。”
看了看手表，中午十一点整，流坂织久去楼下对面的便利店买东西。
从住的公寓出来，穿过小区的大门，横在面前的便是商业街。各种店铺一个接着一个铺在对面，让人想起沙丁鱼罐头；来往运送货物的卡车来往不绝，再加上私人车辆，这一段路繁华到让人想象不到这只是乡下的小镇。
“今天会不会有从嘴里拔刀的家伙出来啊。话说每次都从嘴里拔刀未免太无聊了，下次从哪里拔出什么武器呢？”
一边胡思乱想，流坂走进便利店。
“嗯.......话说上个礼拜一直都在吃鳗鱼饭吧？算了这次换个口味......啊找到了。”
拎着便当和大瓶装果汁，流坂来到柜台。“一共50元，谢谢。”
他摸摸口袋，“等一下哦.......咦.........等一下......我钱包呢？”流坂四处张望，只看到身后等得不耐烦的大妈们。
原本口袋里的钱包不见了。明明带下来的........
“短期失忆少年”“别加不知所谓的前缀。”“少年的钱包在桌子上。”
蛤？钱包在家里？
看来只能回去取了。流坂嘴里说着“不好意思”，匆匆走出便利店。
“明明带出来了........”
回忆却被一阵尖锐的刹车声打断了。
抬起头一看，流坂的瞳孔放大了。
一辆大货车歪在路中央，后面的路上拖着长长的刹车痕迹；车头处有什么在挣扎，一片红色染上柏油路。人群围了上来，自称是医生的人走出来开始检查，有人打开手机报警。
流坂织久看着几米外的人群。他侧了侧头。视线里的伤者依旧在红色之中。
红色的血。白色的伤者。黑色的柏油路。闪烁着的黄色前头灯。杂色的人群。吵闹的声音......颜色无法识别。
和当初一模一样。
有更多人上前围观，流坂面无表情地在人流中逆行。
“好了快点买完东西。太阳好大。”
他推开房门。
然而预料中熟悉的客厅并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本该在身后的玄关。
“........”
他感到一滴汗从头上滴下来。
回过头，视野里与前方一样，仍是玄关。
一样的风景。耳边传来楼下的人群的吵闹声。吵闹声从流坂面前以及身后的楼梯外面传进来，刺激着流坂的耳膜。
同样刺激着耳膜的，还有毫无征兆响起的，脑内的非男非女的声音。
“哟少年。”“你要干嘛。”“这是一次考验，嗯。”“连是不是自己干的都懒得说了吗.......算了。”
怎么样才能通过考验？流坂问道。
“让车祸不发生。”
魔女如是说。
流坂脑中浮现出的魔女的脸。不知为何，他觉得魔女在笑。
再一次下楼，流坂确认了口袋里依旧没有钱包。
“也就是说，想要回到房间，只能完成任务才行。至于时间嘛.......”
依旧回到了十一点整。
流坂在路边停了下来。首先要找到到底是哪个倒霉蛋出了车祸。
商业街人来人往，人们走走停停，欢声笑语和讨价还价的声音聚拢成一片，对于几分钟后要出现的悲剧毫无所知。
“妈妈。”“什么事啊？”“你看，熊本熊他会对我说话哦，他说‘妈妈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的！’”“周周真乖！”
身边的小男孩举起手里的玩偶，挡在脸前，故意压低了声音说着。母亲见了笑着摸摸男孩的头。
“真是天生的撩妹高手.......啊”
感叹到一半，流坂忽然被身后的人群推了一下。他顺势酿跄一下，将孩子手里的熊本熊撞到了马路上。
“啊熊本熊”
小男孩走到路上想捡回熊本熊。“周周！不要去！”
母亲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白色连衣裙的下摆飘起，皮鞋踩在马路上的声音，被放大成无数倍，突然在流坂耳边回响。
尖锐的刹车声响起。
“...........！”
流坂呆呆地望着倒在血泊之中的母亲。孩子被母亲推到了车旁，只是有点擦伤。他手里拎着熊本熊，开始大哭。
“是是是是是我........”
是我干的。是我推了孩子一下，导致他的玩偶掉到路边。是我让孩子的妈妈冲到卡车前面。是我，是我................
流坂织久不自觉地盯着自己的左手。左手不由自主地颤抖，流坂的左手汗津津的。
视野旋转，随即一片空白。
“大哥哥你没事吧？”
流坂抬头，看见一个孩子向自己搭话。眼前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孩子手臂里抱着熊本熊。
“........啊啊啊！”
吓得向后爬了几下。流坂原来就是瘫坐在地上的。
毫无疑问就是那个孩子。死了母亲的孩子向我搭话。孩子愣在那里不知所措。“周周你跑哪里去了！快回来！”女性快步走过来，抓起孩子空着的那只手。流坂瞪大了眼睛看着过来的大人。象是母亲一样的人身穿白色的连衣裙。
“原来时间重新回来了......”
依旧是十一点。也就是说考验再次开始了吗？
流坂织久从地上站起来。他抹了抹脸，又擦了擦鼻子，望着逐渐走远的母子俩。
“要怎么办.........”
对了，只要自己不站在那里，不就不会有谁撞着他了吗？流坂拍拍屁股上的灰，连忙跑过商业街，站在街对面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母子俩。
孩子抬起头，把熊本熊举到脸前，母亲低头笑了，拍拍孩子的头。
“很好，一切都没有问题。”
就在流坂觉得灾难已经过去之时...........
母亲身旁的胖子突然像是被人挤出了人群一般，向前猛地一扑。他肥硕的肚子挤到了小朋友，熊本熊飞向了路面。
“不好！”流坂失声喊了出来。旁边的路人不解地看着他。
刹车声。哭声。血。胖子不知所措。
流坂感到身体像是被掏空了，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装扮成推销员拦住母子，被拒绝。
试图抢走孩子的熊本熊，被孩子的母亲用空手道解决了。
在路上大喊大叫以阻拦车流，被警察逮捕了。
............
“怎么样都没有用。”
流坂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动漫。
“不管我怎么做，结果还是一样的。”
时间中午十一点整，流坂织久双手扶着路边“注意安全”的警示牌。
他已经数不清第几次站在这里了。
“要怎么做才好。”他瞪着往来的车流。街对面，母子有说有笑地站在马路边。
总感觉在哪里见过啊...........
流坂摇摇头。现在不是瞎想的时候。“肯定还有没有用过的方法.....”他抱着头，来回踱步，路上的行人沿着眼睛看着他。
就在这时，一只乌鸦进入了他的视线。“提示。”熟悉到讨厌的声音响了起来。“你用过的方法。”话音未落，乌鸦又一次消失了。
用过的方法？不是已经证明没有用了吗？怎么还要想........等等，在哪里见过？
记忆里有什么在萌动，流坂努力地压制它。太阳穴的血管不断地扩张收缩，刺激着流坂疲惫又紧张的神经。
“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他痛苦地蹲了下去。眼角处，熟悉的大卡车正在远处拐弯。
母子。母子。母子。母子。代替，代替..............
“十年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记忆里的萌动终于摆脱了流坂的压制。他直接冲向了母子。
“让我来代替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熊本熊掉落在地上。孩子去捡。这一场景在此定格，流坂已经看了不知多少遍，不仅在刚刚那几十遍轮回中，更是在十年前。
那时的他，便是场景中的孩子。
而母亲——
强烈的碰撞声和巨大的痛感好像要将流坂生生撕裂开。飞在空中的他看见众人惊讶的目光。我又要死了吧，十年前的债，十年后还。
他重重地摔在地上。众人围上来，有人帮他做检查。周围邻居有人认出他。皮肤之下又一次痒痒的，触手难道已经出来过了么？
“啊，今天也穿了白色衣服呢。”不知为何，流坂想起这个。
“50元，谢谢。”
流坂织久望着左手。
羞耻到极致的saber正在钱包上和他对望。没错，这个钱包，流坂整整用了一年。
交了钱，拎着橘子汁和便当，流坂走出便利店。车来车往，不再有母亲倒在车前，不再有拎着熊本熊的孩子哭泣。现在也是，十年前呢？
“再见。”
流坂织久打开了房门。
“重启一次已经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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